斯通納，是你是我也是他

 

楊錦瑛（荊州中學語文教師）——讀《斯通納》有感

對于很多人來說，讀《斯通納》這樣一本小說，是痛苦的。在千頭萬緒，兵荒馬亂的現(xiàn)實生活之余，我們渴望那些能夠帶給我們愉悅的書籍。小人物的奮斗史，大英雄的輝煌人生，都能讓我們覺得“爽”，覺得酣暢淋漓，驚心動魄?？墒恰端雇{》這樣的一部作品，讀完卻讓我如鯁在喉，寢食難安。

正如小說封面上的那句話：“即使不能擁有完美的生活，所幸追求過完整的自我?！边@部書的主人公斯通納從生到死，從來沒有擁有過“完美的生活”，可是所謂的“完整的自我”，他也似乎并沒有得到多少。在他的一生當中，灰暗陰沉是主色調(diào)，陽光普照的日子總是那么少。出身農(nóng)家，貧困的家境，蒼老的父母，無休止的勞作，他從一開始就拿著一手“爛牌”。但是靠著自己的努力，他從一個農(nóng)學專業(yè)的學生，轉(zhuǎn)而學習文學，獲得博士學位，并且順利拿到大學教職，接著，他娶了自己喜歡的姑娘，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，然后在大學教師的崗位上兢兢業(yè)業(yè)地干了一輩子，最終死去。是不是有點無聊？這難道不是和大多數(shù)人的人生軌跡差不多嗎？是的，這就是很多普通人的一生，正因如此，斯通納的痛苦與快樂，才愈發(fā)地觸動每一個人。

當我掩卷之后，我最難以釋懷的，便是斯通納那糟糕的婚姻生活，我甚至無法通過文字來歸因，他的婚姻生活的失敗，到底是因為什么。當斯通納在一次聚會上見到伊迪斯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，和世界上所有的一見鐘情一樣美好。可那個溫柔、內(nèi)斂、害羞的女孩，卻不可控制地在婚后變得冷漠、生硬、難以理解。戀愛時的美好在婚后消散得無影無蹤，甚至在蜜月旅行時他們就分床而居，伊迪斯甚至難以忍受兩個人的獨處時光。“兩人既煩躁又壓抑，好像一塊兒在一座監(jiān)獄里散步。”甚至連他們女兒的出生，也是伊迪斯為了擺脫尷尬的二人世界而有意為之。而斯通納只能將自己的生活更多地放在工作和書本里，不斷閱讀、寫作，借此逃避家庭生活。

我無數(shù)次地在期待，期待斯通納能像其他小說里的主人公一樣，在一番掙扎之后，勇敢地去追求新的愛情與家庭?？墒俏业钠诖齾s一次次落空，直到故事的結(jié)尾，直到斯通納被病魔奪走生命，他依然沒有選擇離開那個家。我們總是看著別人的故事，想要給他們安排一個幸福的人生，美滿的結(jié)局，希望小說里的人物能夠擁有十足的勇氣，去冒險，去挑戰(zhàn)。可是那些期待，都只是我們的一廂情愿罷了。我們希望有人能夠做到我們不敢做的事情，能夠帶著我們那些不成氣候的勇氣，去做出改變，去走出舒適圈。斯通納因為責任，因為世俗，或者因為他對伊迪斯殘存的感情，最終也沒有選擇走出這段婚姻。家里陰沉沉的氛圍，妻子陰陽怪氣的言語，女兒無所適從的表情，似乎已經(jīng)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。他就像他的父母忍受土地勞作的艱辛一樣，忍受了所有的一切。“忍受”，是他人生的一部分，又何嘗不是我們的呢？

在斯通納的忍受背后，“堅持”是他人生的另外一個標簽。他在大學里教了一輩子書，直到退休，也只是一個助理教師而已。他拒絕行政職務的提拔，認為自己并不是那塊材料；他不肯讓不符合要求的學生及格，即使上司暗示他也不為所動。他不是一個多么不可替代的老師，也不是一個有多大學術(shù)貢獻的學者，他很快就會被遺忘?？墒窃谒邢薜娜松?，他已經(jīng)做到了最好。他為每一節(jié)課認真?zhèn)湔n，為每一位學生精心指導論文，甚至在被上司刁難的日子里，他也沒有一刻松懈。在周圍的人們?yōu)榱烁鞣N各樣的事情激動、奔忙的日子里，他卻像與世隔絕一樣繼續(xù)看他的書，寫他的文章，備他的課。這份固執(zhí)與堅持，也許就是他對自我最后的堅持吧。就像他的名字一樣，“Stoner”，像石頭一樣的人，就是斯通納。

“忍耐”與“堅持”，這是兩個一看就不那么愉悅的詞語，卻是斯通納人生的主旋律，可能也會是你，是我，是每個人人生的主旋律。但請相信，所有的“忍耐”都有意義，所有的“堅持”，都有結(jié)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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